春天的茶讯

【烟火人世】

作者：叶辛（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）

春天来了，春茶上市，我半个世纪前插队落户的安顺，友人汪海又和往常一样，把春茶寄到了上海。是思索便利吧，他按例把分发着幽香的茶叶，寄到当年和我在同一公社的炳曜那边，炳曜头天收到，第二天就送到了我家里。我立刻冲泡了一杯，端起玻璃杯，茶色碧绿生青，茶汤清澄多么，无一丝杂质，缕缕清馨，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知青年代早春时节的山野。

随后几日，黔东南方雷公山麓雷山县的熟人，趁来上海出差之际，送来两盒雷山的银球茶。这茶的特点是回味甘爽，喝了还想喝，还想喝。

几乎是同时，梵净山下的白茶、翠芽也寄到了。

假如说历年春天，我收到贵州乡下茶农们寄来的茶都很兴奋的话，那么，本年的我，在逐一收到友人们寄来的春茶时，分外地、出奇地兴奋。

为啥子呢？

只因历年我在报答他们时，总是不忘提示和“批评”他们，茶叶很好，我这个和贵州结缘55年的白叟，喝来也很有以为，只是，时令过了，节气不合错误，你们得久有存心、久有存心，把春茶上市的时间事先、再事先，提到明朗节到来之前，提到春雨遍洒下去之前。要做雨前茶，最少做出明前茶来。

江南文人，念书也好，痴坐书房凝思也好，三五知己品茗纵谈也好，考究个品茗的时节。有了明朗节之前的春茶，总会兴奋地邀约好友，小聚一番。自古以来就是云云。作为江南中心肠区的上海，更是云云。到了春天，就盼着明前茶上市，馋一口明朗之前的春茶喝。

相反是天下出名的龙井茶，明朗前后的价格，相距甚大。出名的狮峰龙井、梅家坞龙井，明前价格最高。而同一地块山坡产出的茶，炒得再香，一过明朗，价格便骤降。

这便是江南茶叶的春讯。

贵州省在变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多年里，不休提高茶业，如今栽种了700万亩茶，成为全中国21个产茶省里栽种茶叶最多的省份。茶产业为贵州脱贫攻坚、乡村复兴，作出了突出的奉献。在贵州，绿茶中的都匀毛尖、湄潭翠芽和锌硒茶，红茶中的遵义红、普安红，都是上口喝过之后就能让人留下影象的好茶。

在贵州山乡劳作时，在文明部分事情时，回上海今后，我之以是年年在报纸上写一点喝贵州茶的小文，就是重申，好茶也要勤呼唤，让众人知晓，让品茗人士眷注。比年来我更是开门见山地在贵州说，在上海也说，所谓春茶的讯息，就是要抢节气、抢时令，把开春的好茶送进市场。随着春天的脚步走近，随着故国由南而北地天暖花开，让分发着兰花香、玫瑰香、栗香气味的春茶，走进千家万户，搁在一切人的案头。哪怕是在不出太阳的多云天、阴天乃至雨天，也能透过玻璃杯，看着片片芽尖在开水冲泡后渐渐伸展、翻滚开来，以为到那股来自傲天然的春天的气味。

之以是这么眷注春茶的讯息，只因我在当知青的芳华光阴中，和贵州山乡的各族农夫一同，种过茶，采过茶。晨雾旋绕的清早，和男女老小同亲们互相招呼着上坡采早茶的画面，至今念兹在兹。那呼群结伴的繁华劲儿和欢声笑语，永久难以在影象里抹去。

当时回上海探亲，带上一点村寨上分的茶，请上海的同砚们喝，各位都说这茶好，问是什么茶。我只能照实说，是乡下的土茶，便宜得很，赶场天只卖4角钱一斤。

那年初没啥商品熟悉，只是带点茶给家人同砚表现一下心意。内心但是认定了，山乡里消费的茶，此中也有我的一分劳作，实真着实的，是汤色澄明的好茶。

变革开放40多年了，山乡里的土茶产生了效应和影响，渐渐为外省人、为夺目的茶商、为众人所知，我愈加以为，该器重春天里的茶讯。

这就是为什么，本年的三月，收到贵州山乡的春茶，我分外兴奋和兴奋。

稿子写到这里，快递员拍门，原本是黔北老乡的野鹿盖茶寄来了。这场合我去过，大山深处漫山遍野的青草丛中，时有野鹿出没，故此茶名“野鹿盖”，喝来不仅汤色鲜、美，并且提神。

收到从贵州东、南、西、北各个山乡寄来的茶后，我还做了一件事变：把这些云贵高原上产的茶，和江南消费的名茶刁难比。

有句话说：“秀才人情书一本。”文人之间交往，会把本人的近作，送给友人。有人问过我，你们岂非只是送本书？我屡屡笑道，偶尔分也送礼，离得远的伙伴，那就是“秀才人情茶一包”。从黄山来上海的老知青，会携来黄山毛峰。苏州家同亲属，带的是太湖边的碧螺春。江西的文友，会把庐山云雾茶、狗牯脑茶装在景德镇瓷罐里寄来。杭州的亲戚伙伴，固然早早会把龙井茶捎到。

这些都是名茶了，我把这几种茶，和贵州山乡茶农产的新茶泡来比力，比汤色，比香气，比味道，也比每一瓣芽尖、芽片的绿。比力完了，我让这些茶泡在玻璃杯中留宿。第二天早上起床，我会走到这一排杯子前察看，不必细看，茶叶的颜色、鲜丽度，茶叶有没有变褐、变灰，可以说一清二楚。

我得说一句大实话，出自贵州远远近近山岭中的茶，丝毫也不比这些个举国名茶逊色。

我把这一局部会说给上海的茶客，上海的茶客不平气，说我是带着倾向评茶。“这些举国名茶，标价屡屡高得令人咋舌啊！不比你茶农在盗窟上自产自销的茶好吗？”于是就会产生争论，乃至会争得面红耳赤。固然，既然是能坐到一同品春茶的茶友，我们争得再剧烈，也是不伤敦睦的。相反，只会越争越亲切，越争越乐意坐在一同品茶、论茶、斗茶，增长我们的交情和情感。

读者伙伴一定看得出了，春夏秋冬，一年四序，我的每一个早上，都是从泡一杯来自贵州山乡的早茶开头的。

“茶叶当年是个宝，茶叶隔年是包草。”这是古来关于绿茶的谚语。从这个意义上去说，早春时节收到贵州的茶讯，遐想“一片叶子富了一方百姓”，我怎能不兴致勃勃哩！

《光芒日报》（ 2023年04月10日01版）

泉源： 光芒网-《光芒日报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