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商与张家口

李志强

张家口在清朝康乾年代，已提高成为“塞上商埠”、“塞外皮都”、“嵌镶在草原上的明珠”。张家口是中原至塞外的通衢大路，其地域地点十分紧张，不仅是古今兵家必争之地，也是要地与俄蒙商业的船埠，所谓：“黄河百害富宁夏，草地千里富张垣”。康熙年间，清朝政治、经济和军事力气日臻强壮。颠末康熙运筹帷幄，三次亲征噶尔丹，一致了新疆、西藏、青海和漠南、漠北，安宁了内地，买通了内、外蒙至俄国的商业通道，张家口的对外商业便发达起来。在资财会聚、精英聚集的张垣商贾中，茶商是此中的佼佼者。据老年人追念，张家口的旅蒙商和茶商，不仅占据东西苏(尼特)、库伦(乌兰巴托)等地商业市场，并且最远达毛斯格洼(莫斯科)、伊尔库茨克、喀山等地。为了茶叶贩运的必要，他们开发了由南方茶区至张家口，又至恰克图(在今苏蒙交界处的苏联境内)的茶道。已往称恰克图为“买卖城”，张家口至恰克图的商道为“买卖路”。张垣茶商年复一年地活动在这条漫漫茶道上，谱写出一曲“商队茶”的汗青赞歌。他们以砖茶运销表里蒙，以红茶易货于俄商，在远东、中亚和西伯利亚一带都有他们的脚印。张垣茶商为提高我国经济商业，相反物资交换，促进中外人民交情做了奉献。

昔日张垣茶商的输入茶叶额，计清乾隆十五年(1750年)砖茶七千普特，(一普特：16.38公斤)，白毫六千普特，这些是与俄商商业的数目。嘉庆十五年(公元l810年)上述两类茶已达七万五千普特，几乎增长了六倍。加上对表里蒙的商业数额，张家口最多一年运出茶叶数目达五万万斤之巨。以是，张家口是事先中国最大的茶叶屯栈地。

张垣茶商大多是山西人，又称“西帮商”、“祁县帮”。据《朔方备要》一书载：“……其要地商民到恰克图商业者，强(多)半皆山西人，由张家口贩运茶叶、缎布、杂货，前去易换各色皮张、毡皮等物。”山西人善做生意，远在明朝末年山西客商就云集张垣，颠末多种渠道提高商业。到清代康乾乱世，在张家口的上下两堡，大境门外西、正两沟，仅外贸商号就多数十家，轻重茶店五十多户，每年投入外贸贩运活动的牛车、骆驼多达万余，真可谓“店肆如林，车队若云”。山西估客，有极久长的商业传统，且占据雄厚的财力和较广泛的接洽渠道。到了清代又有较高的政治位置，因此把持了张垣茶叶的对外商业，最出名的要数“八大商家”。据清乾隆年间《万全县志》记叙：“八家估客者，皆山右(即山西，太行山之右)人，明末以商业来张家口，日王登库、靳良玉、范永斗、王大宇、梁高朋、田生兰、翟堂、黄云发。自本朝龙兴辽在，遣人来口市易，皆此八家主之。定鼎后，承召入都，宴便殿，蒙赐上方服馔。自是每年办进皮张，交庶务府广储司。”这就分析山西估客不仅把持了张家口的统统商业活动，并且还取得了清当局的器重。事先的清朝天子常常宴请他们在皇宫用饭，并赐予黄马褂，表现支持他们的旅外商业交往。当年“大胜魁”就把持了半数以上的旅蒙商业，持有清廷的“龙票”，成为张垣商界的首户。据《清季交际史料》纪录，当年张家口有西帮茶商百余家，此中以四大茶庄最为出名，为长裕川、长盛川、大玉川、大昌川，这“两大”、“两长”就是山西祁县人的商号，以是称“祁县帮”。都是“川”字号买卖，因砖茶上有“川”字印讫，这也是山西茶商的标志。尤其是“大玉川”为清廷御贴备案的商家，持有清帝赐予的“双龙红贴”，这红贴就是交往于要地山区及蒙古草地的通行证兼商标。从收买到运输，皆畅行无阻，遭到各方保护。俄蒙估客只需见此“龙票”，就安心大胆地同他们举行商业，“口说无凭，红贴为证”。当年乾隆天子还赏给“大玉川”一块双龙石碑，上刻着这家茶庄在旅俄、旅蒙中的商业活动盛况，歌颂了估客的功劳。至今这块石碑还保存在堡子里鼓楼北街茶店故址院内。据传“大玉川”的掌柜是祁县人范永斗的后代。清朝官府为了表彰范氏的做生意活动，曾赐其黄马褂、御食和牌匾等物，范氏在山西也是颇负盛名的商家。

山西估客有久长的商业传统，广泛的经济接洽，加上政治上有较高的位置，以是，从事茶叶的收售运屯，都一手包办。他们深化到浙、闽、两广、两湖的茶区，把持了一局部茶山、茶场、茶园，从茶叶的莳植、采摘、加工、运输，都由茶庄策划。当年“大玉川”在福建武夷山有茶山五千亩，茶场七座。每年把收来的茶叶，经过水陆两路运至武汉，武汉有他们创办的加工场，将茶叶分类加工，并把一局部茶叶焙制成砖茶。由于“川”字号茶社的深远影响，到了今天砖茶上都有个“川l”字为标志，以示是名副其实信得过的产物，蒙前人对没有“川”字的砖茶是很少置办的。茶叶加工后分类包装运至北京。茶到北京后，由茶社再雇骆驼运到张家口屯栈。每年茶事季候，张家口的骆驼队到了北京，重新街口到西直门，骆驼一过就是几百匹，真是“骆驼叮口当，其音绵绵不停于耳”。张家口茶商的贩运活动，其范围和气势在老北京民意目中，也是影象较深的。

大宗的茶叶运到张家口后，就屯集在栈房内，举行加工、分类、加固包装。因此，张家口就构成了一支以加工茶叶为生的匠人，他们多是季候工，茶事一到就靠加工茶叶过活；茶事已往，或种田或做生意或干活，这些人多住在如今的草厂巷、深沟街、元台子、冯窑厂一带。事先。因茶庄得名的街道很多，如老茶店巷、小茶店巷，茶栈巷等。茶叶屯栈的栈房比力大的有：晋昌东栈、晋昌西栈、大亨栈。清代有本书叫《茶市杂咏》，此中有段对张垣茶商的记叙：“清视茶叶均由西客策划，由江西转河南运销关外。西客者，山西估客也，每家本钱约二三十万至百万。货品往还，络绎不停。首春客至，由行东至河口欢迎，到地将款及所购茶单点交行东，恣所为不问。茶事毕，始结账别去。”这里给我们写出了当年茶商的财力情况和做生意作风。

笔者曾观察过一位从事过茶叶贩运活动的白叟，他追念道：当年福建武夷山茶区，有张家口的茶山三十多座，茶山的办理均由当地人代为策划，每年茶叶收买齐后，才由茶庄派伙计到福建茶场、茶山。伙计们凭什么进茶山呢?就是那张“双龙红贴”，福建人一见红贴，就作揖施礼必恭必敬，以上宾相待，并口称“财东”。已往做买卖考究名誉字号，有“大玉川”的字号标牌，没钱也能事情，由于人家书得过。茶叶的收买运输，均由当地人署理，伙计只是看帐，统统花销都记在帐上，只需记个大数，别的细目就不外问了。茶叶运走后，伙计就随茶商分开福建北上，先至武汉催促加工事件，然后到北京，待茶叶运回张家口后，伙计就随着运茶的驼骆队骑马回张，如此一次南行就是半年多。这种伙计叫做“跑南茶的”。这种人多选用夺目无能、富于做生意和应变才能强的人，他们在外的统统活动，全部由本人作主，南方人都叫这些报答“西客”，极赞服他们的伶俐和风姿。

茶叶在张家口屯栈加工毕，由茶庄招聘牛车经“买卖路”转运至“买卖城”恰克图。所谓“买卖路”就是由要地至恰克图的商道。咸丰十年九月(1860年)察哈尔都统庆昀奏述：“由口赴恰克图路途，除军台外，商贾之路有三，分东西中：东路有自乌兰坝入察哈尔正蓝旗界，经内扎萨克锡林郭勒盟之阿巴噶王、阿巴哈那尔贝子等旗游牧，入外萨克车臣汗部落之阿海公旗游牧，经达里冈爱东界，入车臣汗部落之贝勒等旗游牧，达于库伦，由库伦方达恰克图，此东一块也。西路自土默特旗翁混坝、河落坝，经四子部落沙木楞图什汗旗，至三音诺彦旗分为两路，其一西达达里雅素台科布多，其一东达库伦，由库伦达恰克图，此西一块也。中路自傲境门外西沟之僧济图坝，经大红沟、好坏城子镶黄旗牛群大马群、镶黄旗羊群、入右侧苏尼特王旗，经图什业图车臣汗部落之贝勒阿海公等旗游牧，渡克鲁伦河达库伦，方达恰克图，此中一块也”。上述三条路，以中路为最短，自张家口至恰克图，计程四千三百余里。沿途山河阻遏，天气多变，地旷人稀，荒草萋萋，且有戈壁荒原困难重重，旅人行商跋山涉水，且行且牧，极为困难。张垣茶商为了人货宁静，防盗防匪，防风防冻，不管是牛车队照旧骆驼队，均需结帮而行。《清稗类钞》一书中形貌了商贾牛车队的情形：“晋中行商，运货往来关外诸地，虑有盗，屡屡结为车帮，此即泰西之商队也。每帮多者百余辆，其车略似大古鲁车(达呼利之车名)，轮差小，一车约可载重五百斤，日入而驾，夜半而止，白天牧牛，必求有水之地而露宿焉。以此无定程，日率以行三四十里为常。每帮车，必挈犬数头，行则系诸车中，止宿则列车为两行，成椭圆形．以为营卫。御者聚帐棚中，镖师数人，更番巡查。入寝，则犬代之，谓之卫犬”。

为了保证商队运输宁静，张家口构成了一支以保护商队宁静为业的镖行，这些保镖的多是练武习拳的勇士，他们多是河北南部或山东人，由茶庄每年招聘数人数十人随茶叶商队到外蒙俄边中亚一带，换回货后再由蒙俄地区返张。镖师使用的兵器除刀剑外，另有俄国火器，遇兵匪后比力勇猛善战。至今张家口官方还传播着“刘镖师勇战一点黑(土匪名)”的故事。

每年时至冬天，塞外草衰，骆驼要比牛车更宜于远行。因此张家口从事库伦、恰克图的茶叶贩运活动，除了牛车外，另有骆驼。清朝乾隆年闯，张家口有养牛车户五十七家，多会合在张家口大境门外，南天门、外东窑、元宝山、西甸子、乌拉哈达各村。最大的养牛车户是南天门殷氏，他家曾养牛千头，车七百余辆，号称“用饭大伙房，伙计查账房，牛车没法数，只听铁铃铛。”据传殷家的车铃是特制的，声响有别于其他车铃，由铃音来区分牛车，可见牛车之多，范围之大了。据老年入追念，每当春末夏初，牛车要出口外时，张家口大境门外西、正两沟，牛车拥堵、路途壅闭，人声铃声不停于耳，展现出一派特有的昌盛情形。

张家口养驼人家多是回民，大户是丁、马、郑、王、佟、闪几家。最多的是宣化黑家，养驼多达四百余头。随着养驼业的提高，张家口驼店也较多。位于深沟街的亨利驼店比力出名。全张家口驼店不下20家，因驼店而得名的街道有东驼号、西驼号等。由于事先这两条巷内都有较大的驼店。以拉骆驼为生的人多达几千人，成为一支可观的运输雄师。张家口的骆驼队所走的路途比牛车要远得多，他们除了远走恰克图外，还西走陕西、青海、新疆。沿着丝绸之路达阿富汗。有一位姓王的白叟就到过阿富汗，在谁人场合做商业买卖。所谓“长城脚下，驼铃声声，雄关漫道，塞外风情”，正是张垣驼商队的真实写照。

张垣茶商的商业活动都是中世纪式的以物易物，即“我以茶来，彼以皮往”。茶商以茶叶从俄蒙估客手里换回皮毛、鹿茸、羚羊角、水晶、麝香、蘑菇、药材等宝贵物品，张家口就是这些货品在中国的集散地。随着张垣茶商深化俄蒙要地举行做生意活动，恰克图日臻昌盛，俄国人也构成了六大商帮，他们是：(一)莫斯科帮——策划呢绒、海象皮、海獭及别的俄货；(二)土拉帮——策划羊羔皮、猫皮和小五金；(三)阿尔扎马斯克、伏克格拉帮——策划芬兰狐皮和北极狐皮；(四)托波尔斯克帮；(五)伊尔库茨克帮——策划皮革、貂皮、狐皮和毛皮套；(六)喀山帮——专营皮革制品。张垣茶商为了便于旅外做生意，他们在内蒙的东、西苏尼特，外蒙的库伦和俄国疆域的恰克图都设有茶商的分号，摒挡货品的屯集互换运输和行游客商吃住等事。俄国为了对中国举行商业活动，于清乾隆年间在大境门外设了领事馆，俄国估客在张家口寓居的也不少，最多达一百多人。

可惜，随着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化的加深，沿海通商口岸的开放，沙俄取得了陆路通商特权，加上屡遭兵战之祸，道途梗阻，货源短少，本钱荡然，活力日绌，从前张家口有西帮茶商百余家，徐徐仅存二十余家。厥后由于沙俄侵袭权利深化外蒙，清朝当局的内地危急和经济危急徐徐外表化起来。到了同治、光绪年问，“张垣茶商”已处于“销场疲滞”的绝境，这条由张家口至恰克图的四千余里漫漫茶道也就车少人稀，荒草萋萋，牛铃驼铃之声就稀得不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