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白茶的出家

　　□ 郑飞雪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夜宿伴山旅店，天空下起微雨。雨点稀稀落在门前的茶株上，发射沙沙沙的声响，茶叶与雨水的对话，让人闻声云朵在天空飘移的声响。穹门内，两位素衣女性正专注沏茶，姿影袅袅娜娜，恍如月宫中的白茶仙。关于太姥山的茶事，像一个神话，令人浮想联翩。

　　太姥山，原名才山。满山的花岗岩石，仿佛不关与茶。但是，中国白茶最早的母株——绿雪芽就生长在这花岗岩石缝间。相传，尧时山上住着蓝姓太母娘娘，广种蓝草，练蓝耕织，乐施好善。事先山卑劣行麻疹，她攀岩收罗茶树叶，熬成汤水，拯救了山下痛楚的孩子，用白茶阑珊了一场瘟疫。百姓为了怀念这位厚德的女性，才山更名叫太母山，后称太姥山。山下遍种白茶树，代代传播。太姥娘娘，这位新鲜的女神，成了百姓心中敬爱的白茶神。太姥山脉至今遍种白茶树，漫山茶海、茶青飘香，是名副但是的白茶山。就地合物种与地质岩貌接洽在一同，观看太姥山的岩石，仿佛是亿万年前的荒茶树结出的茶籽，随光阴风化成石，浑圆、丰满、平滑，在阳光下闪着亲和的光晕。那光，是慈爱，是爱，闪灼人世。与众不同的地貌生长出的作物，以独占的草木情怀，暖和人世。

　　平常，我不堪茶饮，一饮绿茶就茶醉，腿软、心慌、头晕，绿茶的美好无法从畅快的感官升华到精力地步。对白茶却有莫名地留恋。那年秋雨飘摇，走进方家山与畬民叙茶话，听畬歌，好喝的白茶一杯接一杯，居然不醉，也能安息。白茶味淡、毫香，如淳厚的话语熨贴内心，安慰着凡间的不安。在白茶原产地喝隧道的白茶，是品茗人的福分。地域元素构成植物的情怀，一碗茶水包含着山川风情，也蕴藏着风土民俗。

　　大荒白茶，是再次分开太姥山的另一种遇见。杜甫诗云：野日荒荒白，春流泯泯清。诗句画面迷蒙、惨淡，却给人旷远的野地情形。荒，即新鲜，冷清。地老天荒，让人想象恋爱神话，也看到荒原的草木源头。在太姥山穿越伉俪峰，攀岩、穿洞，像采草的蓝姑一块跋涉，去寻觅野生大茶树。穿石径，拐弯，发觉别有洞天，内里恍然大悟，四周岩峰如一道天然屏蔽，环拥着一座寺院。寺院与世阻遏，听不见外表的土崩瓦解，也听不见草木萧萧。寺门前，屹立着一棵古茶树。古树枝杆硕壮，从树杆直径推断，茶树的年轮早于寺院修建。一株茶先于人迹抵达这里，定然不是报答莳植。这是一株有性繁衍的茶树。天空的飞鸟衔来白茶种子，遗落在岩层土壤里，生根，抽芽，一寸一寸生长，它有了天荒地老的影象。茶树繁茂、遮天避日，油亮的茶籽结满枝头。茶枝悬垂下去，轻拂头顶，仿佛《佛经》里的偈语，凝结着万万劫传播下去的伶俐，让尘俗的脚步受持，拭去心上尘土。站在一树茶香里，我伸手采撷下几片茶青。叶片大而粗厚，手指分明地触摸到分布的头绪。叶片上，每一条头绪都延伸了几百年光阴，履历过风霜雨雪，履历过电闪雷鸣。叶脉的纹理隐蔽着天地的奥密，有群峦升沉的线条；有流水的踪影；有云朵的斑纹，星星的轨迹。我把那霜、那雪、那露、那雾、那阳光，含进嘴里。颠末咀嚼，僵硬的茶青徐徐回甘，满嘴生香。偕行的友人则是另一种以为，尝了这古树茶叶，嘴巴又苦又涩。人与植物的亲密，是一种缘。缘亲，成为知己。我与一株百年古茶树，有恍若前缘的通灵。

　　回甘旋绕舌尖，我如那只衔茶的迁徙鸟漫山穿行。方家山位于太姥山东北山麓，有一片广褒的荒原茶树林，白茶古树掩盖过近万亩林地，遥望山峰，蓊蓊郁郁。一丛一丛的绿，像海的波浪，接连云涛。踩着厚积的落叶进山，含糊踩在初夏的雪地里，脚底发射咯吱咯吱的声响，身旁绿树浓荫。在南方相遇一场雪，是何等不容易的事；在南方新茶若雪，却有翠绿的光晕。脚下厚厚的落叶，是用传统的天然落叶堆肥法，给野生茶树施肥。茶用繁茂的肢体，养壮另一些茶。荒原茶不惧风霜，不畏酷夏，不怕老去，凋谢的叶会在另一些茶树上取得重生。一株茶树的光阴，有生命的循环。会萃在茶林里，一切的茶都心性自在，康健发展。有些茶树与我比肩；另一些茶树高过我个头，必要仰面期盼。最年轻的茶株，也有三十年树龄，那是风华正茂的茶，有梦，有抱负，有充足的胆魄迎向风雨；最年老的老茶树，听说有五百年寿龄，那是丛林里的茶王，茶树中的长老。它履历的王朝比茶山的路还远，它活成了一树仙气。那仙气，是茶叶的性情，古朴、平和，耐冲、耐泡，回甘、蜜韵。

　　在茶树林，遇见熟习的白茶树种，仿佛邂逅一个个故交。垂垂老矣或手轻脚健的茶，它们都是太姥山绿雪芽母茶树的曾子曾孙，传承着先祖新鲜的基因。花岗岩地表特性和海上仙都天气，使林立的茶树气质不凡、风姿出色。福鼎大毫树势个高，主杆豪放直立，是茶树中伟岸的正人。它芽梢细弱，白毫纤长，是制成白毫银针、白牡丹的高等质料。一碗大毫白茶，汤色明澈、幽香味醇，有谦谦正人之风，厚德温和。与君交往，日月明朗。太姥山钟灵毓秀，从一碗茶汤里可见品性。陆羽教师在《茶经》里纪录:“永嘉县东三百里，有白茶山。”距永嘉三百里之遥的白茶山，令人何等向往。如今，我就站在这座茶山上，相遇的每一株白茶，都有陆羽老教师的目光。这茶，是光阴，是汗青，是茶圣悠远的渴望。

　　天下白茶在中国，中国白茶在福鼎。太姥山白茶的佳誉吸引着各地寻茶人。他们千里迢迢慕名而来，移植太姥白茶株。但福鼎大毫秉性顽固，一经移植他乡，白毫会寂静寥落，毫香、汤色、咀嚼不及原产地。福鼎大毫回绝流浪，以深厚的情怀据守故乡。根，深扎于岩层；盈盈绿叶，伸展成蜜意的故乡。一缕茶香，飘散成故乡的气味；舌尖上的影象，萦绕成故园影象。福鼎人把白茶融进鱼羹、糕点等美食；融进矿泉水、啤酒等饮品；融进洗浴露、洗发水、香水等用品，简静的生存，飘送出翠绿的香气。在太姥山，宁静的光阴是茶，芬芳的氛围也是茶。

　　午后，偕行的文友在绿雪芽山庄举行一场申时茶会，借一盏茶，迟滞气血，到达身心调息。我第一次茶修体验，穿上茶服，关闭手机，中正坐姿，仿佛一叶新绿的茶，在光阴中安静下去，等候杯盏之中舒张本人。用腹式呼吸法，呼气——，吸气——，忽然，闻声杯子磕碰的声响，有人呼噜着茶水，嘴巴发射“叭唧叭唧”的声响。想发笑，一杯茶怎样也端不到嘴边。面临一杯茶，并不是简便的事。人容易被外界干扰，走过万里平川，面临千里卷云，却难以迎见内心的本人。微闭双目，重新调息。睁眼，一杯茶，静若处子，缄默相对。她笑意如春，芬芳四溢。这是茶的仙子，从尘外翩翩到临，在人世作一次精力指引。终身避世的茶，以水的情势契合心灵，化成一缕香，随着体内热气冉冉上升。手心、脚心、脸颊，悄悄出汗。茶，没有一丝言语，将清风、甘露、花香、鸟语，送达人体， 通向天然。《七碗茶歌》表达前人喝下七碗茶的以为：喉吻润、搜枯肠、发轻汗、肌骨清、通仙灵、清风生。前人早已在茶气袅袅的意境中，了解人与天然的和谐共生。

　　传说的绿雪芽母茶树，仿佛宇宙边沿的一棵树，变幻出多数身影，一切杯盏中的白茶，都是这棵母树身上的点点露滴。我带着猎奇，一步一步向上攀爬，终于抵达一片瓦，这是太姥娘娘修行的寓所。一株翠绿的茶从岩石旁横逸斜出，似一丛绿雪，干净、轻盈、纯透，在阳光下闪着翠莹莹的光。那光，让周围岩峰有了碧绿的绿意。新枝绿叶仿佛与尧时传说相去甚远。上古至今，何等悠远的汗青，一棵树倘使不长成化石，也会伸入云天，美髯须眉，临风飘飘。据知，个高澎湃的古茶树被砍了，树桩被雕成茶具，倒一瓢水，不必茶叶，天然就是好喝的茶水。树倒了，根在。老根错节，子孙在伤痛的部位嫁接了绿雪芽。老树新枝，白发童颜的白茶树，正以高古的作风，暖和的情怀，重返人世。太姥娘娘济世救人的风致，以白茶文明的精力，源远流长……

泉源：闽东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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