赣南鱼鲜录：黄丫角

文/袁贤民

有山则有水，有水则有鱼。大江大河多乌溜鲩、翘嘴鲌、鮰鸭、黄鲶、石鲣，山涧小溪则多白鲦、禾稿钻（麦穗鱼）、石斑（华腺鱼）、打水片（鳑鲏）、黄丫角。

黄丫角是龙南、定南一带的叫法，于都、赣县、信丰等地唤作黄鸭角，学名黄颡鱼。古称??（āng yà），一种无鳞小鱼。鱼身、鱼尾都酷似黄鲶，鱼腹黄色，背部青色，腮下支配各有一根坚固而锐利的横骨，两须，群游作声轧轧（yàyà）然，故名??。丫、鸭皆“?”一音之转。《本草纲目》别名之黄赖鱼、黄鲿鱼，而云贵川谓之黄辣丁，江淮谓之昂刺鱼，湖广谓之黄骨鱼。

鱼类几乎都没有胃，小小的黄丫角却有。真是黄丫虽小，五脏俱全。幽默的是它的鱼头，有点像燕子，官方因此谬以为黄丫角乃燕子落水所化。更幽默的是黄丫角的鱼胆，春夏近上，秋冬近下，随季候变动而自行挪动。生性好动，孔武上心，常常贴着水面奔腾，一飞就好几尺，难怪人们以“鸭”名之。

其类好居溪塘、石隙，常与塘虱（胡子鲶）为伴。黄丫角不仅有令人望而却步的骨刺，鱼身也滑溜无比，若不是专业的渔户，是很难捕捉到它的。而水獭捉拿黄丫角却不费吹灰之力，一抓一个准，但却从不以黄丫角为食，而拜其为师。《礼记·月令》惊蛰三候曰：“旭风恢复，蛰虫始振，鱼上冰，獭祭鱼。”每年惊蛰，水獭们都要将捕捉到的鱼，划一分列在用树枝营建的大本营上，然后才徐徐享用，谓之祭鱼。清代出名学者吴宝芝编撰的《四库全书?花木鸟兽集类》载云：“俗传獭祭鱼将鱼摆列于前，取黄颡鱼一枚，以爪按其头，作声如人有巫祝也。故俗呼黄颡鱼为师。祭毕，獭食诸鱼，而纵鱼师于水。”

黄丫角背上并腰间有骨无刺，肉质细嫩，甘美。香煎半晌，加净水，与老豆腐煨汤，出锅前放几片紫苏或薄荷，汤汁浓厚如羊乳，幽香无比。滚烫之时喝上一碗，颇能醒酒。煎鱼时放过量姜葱，汤汁沸腾后撒一些胡椒粉，这便是烹调的窍门。也有人喜好豆瓣酱清蒸，但泥腥味太重，固然鲜美，却美中不敷。令黄丫角著名天下的菜式，是黄骨鱼暖锅、黄辣丁石锅鱼，一人一斤不外瘾，两三斤下肚方可解馋。如此吃下去，黄丫角不停种才怪呢。

殊不知，无鳞之鱼多不益人，多食易发疮疥。宋代学者蔡绦《铁围山丛谈》云︰“予居岭峤，见食黄颡鱼犯姜芥者立死，甚于钩吻。”曾任赣州知州的南宋出名文学家洪迈《夷坚志》则云︰“吴人魏几道，啖黄颡鱼羹，后采荆芥和茶饮。少顷足痒，上彻心肺，跣足行沙中，驰宕如狂，足皮皆破欲裂，急求解毒药饵之，几两月乃止。”唐宋之人，特喜好荆芥，常以荆芥为蔬。现在世人，十之八九不知荆芥为何物。

据云，黄丫角的颊骨烧研后，茶服三钱，可治喉痹肿痛，不知真假。然《普济方》、《本草纲目》皆有纪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