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向毛孔散

浮生已半，唯一的嗜好约莫是品茗了。

男人在世，所爱的大多为烟酒茶，正如女人爱金饰、包包一样。吸烟有损康健，喝酒天生不敷，所能选择的仅有茶了。归根结底，茶每月最多二三斤，三者之中最便宜，最合适我等教书匠。

安徽有好茶：黄山毛峰、六安瓜片、宁静猴魁、祁红------不一而足。可我大多没品过，更不要说外省名茶，常喝的便是本县所产的土茶。

土茶产自本县一座小山——猪头山。说是山，但是是丘陵，更谈不上山顶云雾旋绕了。茶也不是来自山顶，只是山脚农户所种。我刚进茶店，东家正忙着给老板分装茶叶。统共十几袋，每袋两罐，这无疑是笔大买卖。风雅的茶盒，风雅的纸袋，篆体的“白茶”二字令人赏心顺眼。东家边装茶叶边搭讪着，没有搭理我。老板正靠着椅背吸烟，品茶，怡然得意。等东家笑容送走老板，才从后方库房拖出一大袋说是猪头山野茶，茶农莳植时施足了油饼，茶特耐泡，最合适我等老茶客。

我早已听过这茶的学名。每年三四月的早上，便有小贩用三轮车载着茶用小喇叭沿街叫卖：“卖茶叶着，卖茶叶着，卖猪头山野茶昂！”这已成小城清早的一景。估测不少熬夜的中学生就是被这呼唤声惊醒了，倒也省了爸妈的一番口舌。中午在南门汽车站一带，仍有小贩在路边叫卖。

东家称为野茶，这无疑极大提升茶的层次。野茶代表天然原生态，产自巅峰之巅、云雾飘渺之处，吸取天地精华孕育而成，固然价格昂贵。我委曲称之为土茶，这对它已是不小的光彩。如今与土字挂边也了不得：土鸡蛋、土蜂蜜、土猪肉价高还抢手。我爱它味浓耐泡，三四开后仍剩余味；不像白茶、毛峰价格高，两开之后便淡而无味，太不外瘾。抓一把土茶丢到玻璃杯底，灌满开水。看着茶叶、茶梗浮起来又沉下去，杯口云雾飘摇，心便静了很多。初入口极苦，一口茶水下肚，最初舌根处似有一丝甘美，便是忧伤的享用了。假如没有俗事缠身，手中捏着一本闲书，瞄三行翻两页，偷得浮生半日闲，那是至美的地步了。

迩来东家说这土茶行情涨得凶猛，最次的也要五六百，估测不久我要分别它了。